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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新小说《沈青瓷萧彻》大结局阅读 (落雨惊尘)小说全集免费在线阅读

10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9-11 03:47:01    

金秋十月的建康城,本该带着几分江南水润的微凉,可今夜,却燥热得反常。空气凝滞,

沉甸甸压在心头,一丝风也无。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,映得整座府邸如同浸在血池里,

那光晕黏腻地流淌,连青石板缝隙都像是渗着猩红。

沈青瓷端坐在那张铺着百子千孙被的紫檀木拔步床上,

一身繁复沉重的凤冠霞帔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脊梁压垮。大红的盖头遮住了视线,

眼前只剩一片混沌而压抑的红,一如她此刻的心境。耳边是屋外隐约的喧嚣,

宾客的贺喜、丝竹的靡靡之音,隔着重重院落和紧闭的门扉透进来,模糊不清,

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而荒诞的世界。她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,冰凉得没有一丝活气,

正死死攥着一把短小的匕首。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,那一点尖锐的痛楚,

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、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彻底崩溃的东西。

匕首的鞘上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,是母亲当年在她及笄时亲手系上的平安符。平安?

沈青瓷嘴角牵起一个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带着刻骨的嘲讽。沈家一百三十七口,

连同襁褓中的幼弟,尽数倒在血泊里时,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平安可言了。

门轴发出一声沉闷的“吱呀”,打破了内室令人窒息的死寂。脚步声,沉稳,不疾不徐,

一步步踏进来,踩在光洁的地板上,也踩在沈青瓷绷紧如琴弦的心尖上。

一股极淡的、清冽的松柏冷香随之飘来,瞬间压过了满屋浓郁甜腻的合欢香。

那是萧彻的气息。权倾朝野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尚书令,萧彻。

亦是……她沈家满门血案背后,那只最冰冷、最该千刀万剐的幕后推手。盖头下的视线,

骤然收紧。沈青瓷的呼吸几乎停滞,攥着匕首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,微微颤抖。

血液在耳中轰鸣,盖过了所有声音。杀意,浓烈得如同实质的寒冰,从四肢百骸疯狂汇聚,

凝在握着凶器的手上,只需一个念头,就能如毒蛇般窜出!脚步声停在她面前。空气凝固了。

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,隔着那层碍事的红绸,落在她身上。那目光沉甸甸的,

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玩味和绝对的掌控力,让她浑身汗毛倒竖。

一只骨节分明、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,指腹带着微凉的薄茧,捏住了盖头的下缘。

动作从容不迫,没有丝毫犹豫。沈青瓷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,像一张拉满的弓,

袖中的匕首蓄势待发!就是现在!只要他再靠近一寸……红绸被猛地掀开。

骤然涌入的光线有些刺目,沈青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视线聚焦的刹那,

一张脸清晰地撞入眼底。萧彻。他穿着同样繁复庄重的玄色婚服,

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麒麟纹路,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高大,几乎笼罩了她面前所有的光。

剑眉斜飞入鬓,鼻梁高挺如刻,薄唇抿成一条略显冷硬的直线。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,

深邃如寒潭古井,映着跳跃的烛光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此刻,

那潭水般的眼眸正静静地落在她脸上,没有任何新婚的喜悦或温柔,

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,以及一丝……极淡的、难以捉摸的探究。四目相对。

沈青瓷的心跳,漏了一拍,随即是更狂乱的擂动。不是心动,是仇恨被骤然点燃的灼烧感,

几乎焚尽她的理智。那张脸,无数次出现在她辗转难眠的噩梦里,沾满亲人的鲜血!

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眼底汹涌的恨意。然而,就在这电光火石间,

在她袖中手指即将发力、匕首要破袖而出的前一瞬——萧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,

弧度极浅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。他那只刚刚掀开盖头的手,并未收回,

反而更快地向下探去,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腕!动作快如鬼魅,

力道却拿捏得恰到好处,既不容挣脱,又并未捏痛她。沈青瓷只觉得手腕一紧,

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封死了她所有的动作,那只蓄满杀意的手,连同冰冷的匕首,

被牢牢地钉在了袖中。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、属于掌控者的绝对力量。

沈青瓷猛地抬头,眼底的惊骇和来不及掩饰的杀意如同破碎的冰凌,直直刺向萧彻。

他竟然知道?!“夫人,”萧彻开口了,声音低沉醇厚,如同上好的古琴拨响,

在这寂静得可怕的新房里显得格外清晰。他微微俯身,靠近了一些,

松柏冷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,瞬间将她包围。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着她瞬间煞白的脸,

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从容,“这大婚之夜,

袖中藏着利器……是想给为夫一个别开生面的‘惊喜’么?”他的目光掠过她紧绷的下颌,

最后定格在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,那里面清晰地映着烛火和他自己带着浅笑的脸。

“还是说,”他尾音拖长,带着一丝玩味,“夫人有割袖断席,以示贞烈的癖好?”说话间,

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,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藏在衣料下的坚硬轮廓——正是匕首的刀柄。

沈青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被他触碰的手腕瞬间窜遍全身,血液都仿佛要冻结。

他不仅知道她藏了匕首,他甚至知道她藏在哪里!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,几乎让她窒息。

三年处心积虑的谋划,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忍,原来在这双眼睛面前,竟如同儿戏般可笑?

“我……”沈青瓷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,只觉得舌根僵硬发苦。

她该说什么?辩解?求饶?还是干脆拼个鱼死网破?无数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,

却找不到一个出口。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,一半是恨,

一半是骤然被看穿底牌的惊惶。萧彻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,唇角的笑意深了一分,

那笑意却未达眼底。他手上微微用力,沈青瓷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,手腕一麻,

紧握的匕首竟不由自主地松脱开。下一瞬,

那柄泛着幽冷寒光、曾无数次在她梦中刺入仇人心脏的利器,便已落入了萧彻的掌心。

他动作随意,仿佛只是拈起一件微不足道的玩物。两根手指捏着那小小的匕首,

在眼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,锋利的刃口在烛光下流转着危险的光泽。

他垂眸看着匕首鞘上繁复的缠枝莲纹,指尖划过那早已被摩挲得光滑的纹路。“倒是把好刃。

”他淡淡评价,语气平淡无波,听不出喜怒。随即,他抬起眼,

目光再次落在沈青瓷惨白如纸的脸上,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。“沈家祖传的‘青霜’?

令尊沈将军当年在阵前斩将夺旗,用的便是此刃的姊妹匕吧?

”他竟连这匕首的来历都一清二楚!沈青瓷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她死死咬住下唇,

尝到了铁锈般的味道。父亲!那个顶天立地、如山岳般守护边疆的将军!他的佩刀,

竟成了她这个不孝女刺杀仇人未遂的凶器,还被仇人如此随意地把玩、点评!

屈辱和滔天的恨意几乎将她撕裂。“萧彻!”她终于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,

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濒临崩溃的颤音,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绷紧。

萧彻却只是轻轻嗤笑一声,仿佛她这充满恨意的低吼不过是蚊蚋之声。他随手一抛,

那柄曾寄托着她全部复仇希望的“青霜”,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,

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精准地落入了几步外靠墙的多宝格上,一个闲置的白玉笔洗之中。

冰冷的匕首浸入清水中,溅起几滴水珠,瞬间沉底,如同她此刻沉入深渊的心。

“此等凶戾之物,不宜放在夫人身侧。”他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,

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寻常事,“夜深了,夫人早些安歇。”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,

那目光复杂难辨,似乎有审视,有警告,还有一丝她完全看不懂的深沉。随即,

他竟不再停留,转身,玄色的婚服袍角在身后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,径直走向门外。

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,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喧嚣,

也将沈青瓷独自留在了这片死寂的、只剩下刺眼红色的囚笼里。随着门扉彻底闭合的轻响,

沈青瓷紧绷如弦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,虚脱般地晃了晃,

向后跌坐在冰冷的床沿上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,撞击着肋骨,发出沉闷的回响,

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。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,黏腻地贴在背上,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。

失败了。精心准备、隐忍了三年的致命一击,在对方眼中竟如同儿戏。他甚至不屑于处置她,

只是随手收走了她的凶器,如同拂去一粒尘埃。那种绝对的掌控和俯视,

比直接杀了她更令人绝望和窒息。巨大的挫败感和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

瞬间将她淹没。她瘫坐着,眼神空洞地望着摇曳的烛火,那跳跃的光晕在她眼中扭曲、放大,

渐渐染上血色,恍惚间又变成了三年前沈府冲天的火光,

亲人凄厉的惨叫似乎就在耳边回荡……喉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,“哇”地一声,

她猛地弯下腰,一口鲜红的血毫无预兆地喷在了脚下猩红的地毯上。那刺目的红,迅速洇开,

与地毯本身的颜色交融、蔓延,变得更加深暗、黏稠,散发出浓郁的铁锈腥气。

沈青瓷怔怔地看着那摊血,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,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。眼前阵阵发黑,

身体里的力气仿佛随着这口血被彻底抽空。

不行……不能就这样倒下……一个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声音在心底嘶喊。她不能死,

更不能就这样认输!沈家一百三十七口亡魂在天上看着!血仇未报,

她沈青瓷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父母亲人?她颤抖着抬起手,用尽全身力气抹去唇边的血迹,

那抹猩红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。目光艰难地移动,落在了几步之外,

那张同样铺着红绸的桌案上。桌案中央,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。托盘里,

是方才婚礼仪式上,礼官郑重其事高声宣读后,由萧彻亲手递到她手中的——婚书。

两卷朱红的纸卷,用金线细细捆扎着,象征着所谓的“秦晋之好”、“永结同心”。

沈青瓷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两卷婚书上,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。

永结同心?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?这简直是对她沈家亡魂最大的亵渎和嘲讽!

一股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支撑着她。她撑着床沿,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

双腿虚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,一步步,艰难地挪向那张桌案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

牵扯着五脏六腑的疼痛,可那恨意却如同烈火,支撑着她前行。终于挪到桌边。

她伸出沾着自己鲜血、冰冷颤抖的手,一把抓起了其中一卷属于她的婚书。

入手是厚实坚韧的纸张触感,上面用金粉描绘着繁复的吉祥云纹。

她几乎是粗暴地扯开那根象征束缚的金线,用力将卷轴抖开。

朱红的纸面在烛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,上面是工整的馆阁体墨字,

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、生辰八字,以及她被迫“嫁予”的那个男人的名字——萧彻。

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她的眼底,刺进她的心里。她死死盯着那名字,

恨不能将纸面盯穿、将那两个字彻底焚毁!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纸页边缘,

几乎要将它撕裂。就在这极致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吞噬时,

她的指尖似乎触碰到婚书卷轴内芯的边缘处,有一处极其细微、与纸张本身不同的异样触感。

沈青瓷的动作猛地顿住。那是什么?一种……薄而脆的、类似旧纸的触感,

被巧妙地粘贴在卷轴最内侧的夹层里?若非她此刻心神激荡、恨意勃发之下用力撕扯,

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隐蔽的机关!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,随即又以更狂乱的姿态撞击着胸腔。

一股冰冷的寒意,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头顶。她屏住呼吸,

指甲小心翼翼地沿着卷轴内芯的边缘摸索。果然!在卷轴最内侧,靠近轴杆的地方,

有一个用特殊胶质极其隐秘地粘合住的夹层!那胶质透明且薄,若非刻意寻找,

根本无法察觉。沈青瓷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。她找到夹层的缝隙,

用指甲一点一点、极其小心地将其撬开。指尖传来纸张撕裂的细微“嘶啦”声,

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终于,一小片泛着陈旧的、枯叶般黄色的纸张,

被她从夹层里抽了出来。那纸片不大,只有孩童巴掌大小,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毛糙,

显然有些年头了。纸张本身脆薄得惊人,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。

而当沈青瓷的目光落在纸片上的那一刻——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。全身的血液,

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!纸片上,没有多余的墨字。

只有两个硕大的、暗红到发黑的字迹,以一种极其狂乱、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方式,

狠狠烙印在那里:「杀他。」那颜色,是干涸凝固的、暗沉到发黑的血!那字形,

扭曲、狰狞、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不甘!每一个笔画的末端都带着用力过度的颤抖和拖曳,

仿佛书写者是在濒死之际,用尽最后的心血和魂魄,蘸着自己的生命写下的诅咒!
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惊悚、狂喜、悲痛和彻底疯狂的电流,

瞬间贯穿了沈青瓷的四肢百骸!她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,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烈收缩,

握着纸片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。这字迹……她认得!烧成灰她都认得!是父亲!

是父亲沈牧的亲笔!是他惯用的、带着武将特有的刚劲霸道的笔锋!只是此刻,

这刚劲中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!父亲的血……是父亲的**!这薄薄一张纸片,

仿佛有千钧之重,压得沈青瓷喘不过气,又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,灼烧着她的掌心,

烫进她的灵魂深处!她仿佛能看到父亲在尸山血海之中,用尽最后力气写下这血淋淋的遗命,

又用尽最后的心智,将它藏在了这卷象征着她屈辱联姻的婚书之中!这哪里是什么婚书?

这分明是父亲从九幽之下递给她的一纸复仇檄文!是她沈青瓷余生唯一活着的意义!

“爹……”一声破碎的呜咽,终于从沈青瓷紧咬的牙关中溢出,

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心裂肺的痛楚。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,如同决堤的洪水,

汹涌而出,瞬间模糊了眼前那刺目的血字,砸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,

和之前自己吐出的鲜血混在一起。她猛地将那片染血的书信紧紧攥在手心,

仿佛要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。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痛感,

却远不及心头那被凌迟般的万分之一。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,

如同风中残烛。她抬起头,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,所有的软弱、恐惧、彷徨,

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!只剩下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和玉石俱焚的决绝。

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,亮得惊人,如同淬了剧毒的寒冰,

直直地、死死地刺向萧彻离开的那扇紧闭的房门!血债,必须血偿!不是他死,就是她亡!

---建康城入了冬,便显出几分湿冷入骨的阴寒。庭院里那几株老梅倒是开了,

疏疏落落的花骨朵缀在虬枝上,被连日霏霏的冷雨打得零落不堪,残红委顿在泥水里,

透着一股子败落的凄清。沈青瓷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,手里捧着一卷书,

目光却穿透半开的支摘窗,落在远处书房紧闭的门扉上。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,

那纸页已被她摩挲得起了毛边,卷了起来。萧彻病了。这场风寒来势汹汹,缠了他大半个月。

起初只是几声咳嗽,他没在意,依旧早出晚归,忙于朝堂上那些翻云覆雨。

直到前几夜一场冷雨,他深夜方归,第二日清晨便起不了身,高热不退,咳得撕心裂肺,

连御医署的老供奉都被惊动了,几帖猛药灌下去,烧是退了,人却如同被抽去了筋骨,

虚弱得厉害,整日昏沉。这本该是她最好的机会。沈青瓷的袖袋里,

贴身藏着一个极小的青瓷瓶,瓶身冰凉。里面装着的,是“寸心灰”。名字雅致,

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。无色无味,只需指甲盖那么一点,混入汤药之中,

便能让人在睡梦里悄无声息地断了气息,表面只如心疾突发。这是她费尽心机,

辗转托了当年父亲军中一个隐匿极深的旧部,从南疆瘴疠之地弄来的。到手已有月余,

她却迟迟没有动作。并非不敢,而是……萧彻此人,城府太深,疑心太重。他的饮食起居,

看似寻常,实则处处透着玄机。入口之物,必有专门的心腹内侍先行验过。药,

更是由他最信任的老仆萧福亲自在小厨房煎熬,寸步不离。

她曾数次“殷勤”地想去小厨房“帮忙”,都被萧福那张恭敬却疏离的老脸挡了回来。

“夫人金尊玉贵,这等粗活老奴来做便是。”语气谦卑,眼神却锐利如鹰。直到昨夜。

萧彻的病情似乎又有了反复,咳得整夜未眠,清晨时昏昏沉沉,连喂药都困难。

萧福守了一夜,年迈的身体终究熬不住,被萧彻哑着嗓子强令下去歇息片刻。熬药的差事,

暂时落到了另一个小厮身上。机会,稍纵即逝。沈青瓷亲自端了熬好的药,走向书房。

药碗是温热的,青瓷细腻的釉面贴着掌心,那温度却让她觉得烫手。

袖袋里的青瓷瓶像一块冰,沉甸甸地坠着。

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病人特有的浑浊气息。萧彻半靠在床头引枕上,

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嘴唇干裂,眼窝深陷下去,

平日里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此刻也失了神采,半阖着,显得疲惫而脆弱。

玄色的寝衣衬得他脸色愈发难看,胸口随着艰难的呼吸微微起伏。这副模样,

哪里还有半分权倾朝野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尚书令威严?

不过是个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病人。沈青瓷的脚步顿在门口,

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闷闷地疼。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,

将那瞬间涌起的、不合时宜的软弱掐灭。将药碗轻轻放在床边的矮几上,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

“药好了。”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萧彻眼皮动了动,缓缓睁开。

那双因为高热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看向她,里面映着窗外透进来的、灰蒙蒙的天光,

也映着她模糊的倒影。他看了她几秒,似乎想扯出一个笑,却牵动了干裂的唇,

渗出一点血丝,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咳嗽。“有劳……夫人。”声音嘶哑得厉害,

像是破旧的风箱。他伸出手,想去端那碗药。那手苍白修长,指节分明,

此刻却带着病态的颤抖,连抬起都显得分外吃力。指尖几次碰到温热的碗壁,却无力端稳。

沈青瓷的心跳,骤然漏了一拍,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。机会!就在眼前!她的指尖,

在宽大的袖袍掩盖下,悄然滑向袖袋深处,触碰到那个冰冷的青瓷小瓶。

只需一个极快的动作,拔开塞子,指甲轻轻一弹……一切就都结束了。父亲的遗命,

沈家的血仇,她这三年的屈辱和隐忍……都将在这碗温热的汤药中,画上一个血色的句点!

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,收紧,再收紧。

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冰凉的瓷瓶。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只需一个念头!只需一瞬!

她微微倾身,伸出手,似乎要去帮他扶稳药碗。袖口滑落,露出一截同样苍白的手腕。

她的指尖离那碗浓黑的药汁,只有寸许之遥。袖袋里的毒药瓶口,已被她无声地拔开。

萧彻的目光,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她伸出的手,掠过她微微绷紧的袖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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