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年一度的行长视察工作,
“小朋友,你告诉我,徐汇支行第四季度末的贷款指标是多少?”
大行长慈祥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过来了,
大行长戴一副金丝边眼镜,头发灰白,佳佳的脑子也一片灰白,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抽着疼的胃上,张着嘴,突然觉得行服西装勒得慌,好像腰上的肉都被勒出来,一圈圈的,无处遁形。
“六,个,亿。”
站在行长身后,穿藏青色行政夹克的人背着手,面无表情看着佳佳,嘴一张一合,用口型说出正确答案,头发一丝不苟捋在脑后,四十岁不到,有法令纹,眉眼低沉,绝望而疲惫地不耐。
没人想留在这比公厕大不了多少的银行小网点里,耳边一刻不停都是嗡嗡嗡的人声,鼻子里除了汗臭就是烟味,但更多的是老人味,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句用上海话问候祖宗十八代的咒骂。
但没办法,行报记者还在摄影,视察工作犹如微服私访,要站在基层员工身边。
大行长两手交叠,胸前的红围巾格外鲜艳,在镜头前体面和善地笑着点头,并在拍摄结束后以最快速度带着一行人离开,连员工休息区都没有进去看一眼。
后来那个藏青色夹克的男人又来过一次,
佳佳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站在连接大堂和员工休息区的幽暗走廊里,没有门卡进不去,一回头看见佳佳,直接说了普通话:“我找你们网点行长,来开开门。”
佳佳给他开门,他没说谢谢,一踏进去就开口跟正在休息区吃午饭的行长传达“圣旨”。
再后来他又来了一次,佳佳给他开门,和他一起走进去,她是进来喝水的,发觉他跟在她身后的时候吓了一跳,胃也跟着抽搐,握紧手里的水杯,
“行长去拜访客户,等一下就回来了。”
“我不找你们行长,我找你。”
他的眼睛很黑,漆黑,头发也黑,还穿着一件黑色行政夹克,黑西裤,黑皮鞋,别的她什么都记不住,
因为他什么表情都没有,也因为他五官端正得像公益宣传海报上,车站广告牌上,或小学语文课本上的爸爸,和同样让人记不住脸的标志女人与标志孩子出演标志的一家三口,出现在各个产品的广告里,但永远没人会在看到海苔广告时指着他的脸说:“诶?这不是那个厨卫广告里的爸爸嘛!”
犹如大众车的“vw”车标,她每次看到都困乏得想打哈欠。
她记住他的不是脸,是“爸爸”。
皮包里的手机震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,佳佳掏出手机,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,一段时间以来这个号码重复出现,她没有接陌生电话的习惯,上海的也好,外地的也好,统统不接,但这一个号码她每一次都鬼使神差地接起,对面却没有声息,
今天她还是接了,“喂你好。”
对面依旧不说话,只是这次她听到了吸气的声音,欲言又止,之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,
又挂断了。
有新书看了!
浮游之梦还没结束呢,我的宝 ,你快更啊
大大开新文了耶
很浓的上海味儿
啊啊啊啊喵哥我又来了。之前追你的爱在两千公里。孤星这个题材我也喜欢,不要断更啊啊啊
涮羊肉
“迈克,迈克?”
佳佳坐在沙发上,低头招呼在远处探头探脑的泰迪狗,它很老了,在她母亲家活了十二年,靠吃剩饭、喝涮锅水长大,和所有贫穷却肥胖的人一样,它也胖得离谱,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吐着舌头喘一阵子,沙发都跳不上去,褪色打结的毛发完全盖住浑浊的眼睛,像盖了块拖布,正怯生生地对她摇着只剩半截的尾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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